名师爷?陈湖无话可答了。 “陈湖!”刚毅认为他辞穷理屈,内心必已动摇,此时晓以利害,可以促使他彻底悔悟,所以和颜悦色地说,“我替你想想很可惜,也很犯不值!你无非身为余杭县的子民,又蒙刘大令器重,有可以效力之处,尽力而为,即有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你并不是从中架弄是非,乘机敲诈勒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罪过。可是,像你现在这样,处处掩饰,处处破绽,仿佛蓄意要冤枉杨乃武、葛毕氏,这情形就不同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人受过?” 这“替人受过”四字,打中了陈湖心坎,力量很大,不由得失声长号:“堂上明见万里,我真的是替人受过。” “不要紧,不要紧!”刚毅急忙安慰他说,“你答的话很多,不过还没有画供,就不算落案,补救还来得及!” “是。”陈湖重重点头,用软弱求援的眼色,望着刚毅。 “只要你自己愿意补救,本司与人为善,一定给你机会。你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补救?” “请堂上明示。” “很简单,你说实话就可以补救。” “是!”陈湖嗫嚅着说,“不知道哪几句话不实?” 刚毅笑一笑,随又放出庄重的脸色,“这因为你不实的话太多,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他停了一下说,“本司既然答应给你机会,只好破费工夫再问一问。” 于是从书办那里取来陈湖的供词,从头细看以后决定,挑最有关系的两件事,重新审问。 “钱坦一名钱宝生,你是听别人所说,自己也记不清楚,是不是?” 这是替他开脱的问法,也是为了便于他改口,陈湖当然懂得其中的用意,很清楚地答说:“是的。” “他本人当然不肯承认,是吗?” “是!” “既然如此,他甘结上一定不会自己写钱宝生这个名字。你恐怕记错了,倒再想想看!” 不用再想了,既然已决定说实话,正好以话搭话,“是的,我记错了!”他说,“当时钱老板要写上钱坦的名字,我说,你这样写了,等于不写。杨乃武供的是钱宝生,不是钱坦。后来钱恺也帮着劝,说这张甘结无非装个样子,用什么名字都没有关系,钱老板才照办的。” “嗯,嗯,这才是情理中的事。我再问你,钱坦在县官面前不肯承认卖砒霜,而经你们一劝,肯写甘结了,其中一定有个他不能不写的道理。这个道理,照沈彩泉的口供看,已经很清楚了,我们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肯说实话!” “一定说实话。”陈湖答说,“钱老板所怕的,就是送到杭州府去过堂,不肯写这张甘结,杭州的官司吃定了;肯写这张甘结,县官再给他一张与此案无关的谕单,官司可免,钱老板当然愿意。” “钱坦的意思是,没有县官保证他不牵涉在内的谕单,就不肯出具甘结?” “是的。”陈湖答说,“钱坦跟我说,我不能‘自绊石头自压脚’。” “那么,谕单这个花样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一时想到的。当时还没有谕单这个名目,我只说,我可以去替他弄张东西出来。” “然后,你就动笔写谕单了?” “不是!我哪好这样子自作主张。就算我写了,没有大印也没有用。” “照此说来,是先问了刘大令的?” “当然。” “谁去问的?是你自己?” “不是的。我告诉沈彩泉,沈彩泉说:‘这要问问大老爷看。’就进去了。” “出来以后怎么说?” 陈湖觉得这句话的出入关系很大,所以细想了一会儿才答说:“沈彩泉告诉我,刘大令的意思,为了体恤钱某人,这张谕单可以出。” “于是,你就拟了一张谕单的稿子?” “是的。” “有没有给刘大令看过?” “当然看过的。”陈湖答说,“看了好些时候才拿下来。” “刘大令有没有在稿子上批了什么?或者照一般办稿规矩,在上面画行?” “没有。”陈湖答说,“不过改动了几个字。” “改动的是什么字?” “记不得了。大致是语气改得比较活络一点,轻一点。” “以后呢?” “以后?”陈湖想了一下,很起劲地说,“两方面都很感谢我,刘大令还请我吃饭,我完全是好心,帮他们双方调解,公事上既能交代得过去,钱坦亦不至于受累。我做事一向是如此的,只要人家有困难,我跑跑腿,赔点气力精神无所谓。” “嗯!嗯!”刚毅本想驳斥他一番,转念觉得大可不必,只说了句,“可惜,你热心稍微过度了些。” “是!”陈湖乘机恳求,“堂上明见,小地方的人,见识浅,事情不知道轻重,只为了太热心,所以有的地方错了不知道。求堂上笔下超生。” “果然情有可原的,我自然请上头从轻发落。”刚毅问道,“在这件案子里头,你还参与了哪些事,你自己说!” 这下又使陈湖为难了。他参与的事件很多,说出来都是对自己不利;但如隐瞒不说,固可搪塞一时,就怕沈彩泉再供出什么来,显得自己又在撒谎,连刚才那番实供的效用都减低了。 因而踌躇了好半天才说一件事:“后来上头派一位郑大令来查,钱坦兄弟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说,你们照实回答,果然没事。” “此外呢?” “此外?”陈湖装作茫然而疲累的神情,“没有啥了!m.duOjuc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