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奇跺了跺脚上的积雪,又想起这是谨身殿不是文华殿,面圣需要去履换拖鞋,便苦笑。 脑子昏沉沉的,这些事都能忘掉。 一行五人进了殿,却并没有看到朱允炆,杨士奇的心头便更是一沉。 往日这个时间,皇帝一般都会比他们先到,在这里批阅奏疏,像这般完全没有动静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 几人心里都乱了起来。 能有足足半个时辰,偏殿才响起脚步声,几人匆匆站起,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臣等参见吾皇圣躬安。” 几人垂下脑袋,耳畔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余光处,朱允炆已经到了近前。 “朕本不想来的,因为朕,怕看到四叔这幅样子。” 果然,皇帝还是知道了。 南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瞒过皇帝,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朱棣没有说话,撩袍跪地,一头砸在地上,身后的朱高炽亦然。 “臣教子无方,求陛下降罪。” 杨士奇紧跟着跪了下来:“陛下,昨晚朱高燧醉驾奔马驰街,虽致伤亡,但这事亦非本心。 朱高燧驾马的过程中已是处在醉酒状态,其主观上是不希望、也不可能追求危害结果的发生,应属于间接、失误犯罪。 其主观恶性、人身危险性与故意乘马撞人、危害百姓生命安全的直接故意犯罪是不同的,而且朱高燧案发后并未逃遁藏匿,而是现场待捕,具有一定自首情节,被抓后亦是进行了悔罪认罪的坦白,加上燕王这边已经积极与所有被害方达成了谅解赔偿。 眼下,其余的伤者都在接受治疗,燕王府上下都在配合协调大夫、医馆、药铺对伤者进行诊疗,竭尽全力的给予保障,还请陛下开恩啊。” 朱允炆负着手,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许不忌。 “听说你昨晚在应天府闹的很不愉快。” 后者亦跪下,大声道:“回陛下的话,是的!” “什么原因。” “臣觉得,杨阁老说的全是废话!” 这算是许不忌直接正大光明的跟杨士奇撕破脸吗? 杨士奇、朱棣、朱高炽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许不忌显然才不关心这三人的心理,继续大声呵斥着:“什么叫做主观上不希望惨案的发生。 朱高燧今年几十岁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喝酒会影响他对战马的驾驭控制能力吗! 照杨阁老这么说,那些醉酒持刀杀人的都应该被判无罪,因为他们每一个酒醒之后都非常的后悔。 明知醉酒本身会有可能制造严重后果仍酗酒后进行可能危害安全的行为,本就更应该得到严惩而不是宽赦,因为这些行为是对他人安全和生命权的践踏,杨阁老身为内阁首辅,连最新版的大明律都没看过吗! 主观上,朱高燧贪图杯盏之乐,饮至酩酊大醉仍驾马归城,放纵狂奔,已经是在无视可能造成的危害百姓安全的后果。 客观上,两死五伤! 杨阁老,您儿子要是被人驾马撞死了,恐怕,您现在都该动用私权去拿人了吧,还会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许不忌是骂痛快了,殿里的气氛却更加凝重起来。 站在杨士奇和朱棣两人的当间,朱允炆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问道:“四叔,杨阁老说您已经取得被害者的谅解了是吧,谅解书带了吗?” 朱棣的额头贴在地上,大声道:“回陛下,臣并未取得任何谅解!” 这一下,连身旁的杨士奇都傻了眼。 难不成朱棣是急疯了,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吗? “既然没有谅解,那就该怎么判怎么判吧,年三十的时候让高燧回家过个年。” 朱允炆站起身,失落的转身,缓缓踱步离开。 “拟诏,免去杨士奇奉天殿大学士职位、免去朱棣武英殿大学士、总参谋长职位,晋许不忌为奉天殿大学士,录邝奕和大学士衔、曾文济大学士衔增补入阁。” 身背后,朱棣痛哭失声。 “谢陛下隆恩。” 只有朱高炽和夏元吉两人同时开口:“陛下,国家之事甚巨,不可如此啊。” 为了如此一件小案件,牵连到当朝文武两大首臣,这不是再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吗。 朱允炆的身影顿住,却什么都没有说,一步踏出,断了所有纷扰杂音。M.DUojuc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