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驿站这里来养,再加上许文祖以下,连亲卫们都很是疲惫需要休整了,廖师傅这才答应进驿站歇息一日。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考虑大家进颖都时,总不能让前来赴任的新太守大人风尘仆仆狼狈得不像话不是。 这时,先前煮面的那个亲卫端着面盆进来了,却被廖师傅拦住,道:“先放边上凉凉。” 趴在桌上的许文祖一边打着鼾一边嘟囔道: “面放久了就坨了,不好吃了。” 廖师傅无奈,只得道:“那大人您现在就吃?” “闻着这肉香,其他吃食根本下不了肚啊。” 许文祖无奈地再度坐起身,看着面前的那一盆面,一脸的嫌弃。 “廖师傅,你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方封疆,怎么在自家国土上整得跟做贼一样? 难不成, 我大燕的官儿在路上,都得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人,若是在平时,我必然不会劝阻您,您是高兴在城里逛就在城里逛,想去城外打野味就打野味; 可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您这次,是要去颖都的,很可能会见到那位平西侯。” “嘿,有意思了,去见我那郑老弟,又怎么了?” “您上次在驿站遇刺时,见到了谁?” “额……郑老弟。” “就是这样,您这次,去颖都,很大可能也是要见到他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没赴任见一次他,我就得遇刺一次?” “平西侯爷,洪福齐天,几年来,数场大战,建功立业,其自身,安然无恙,可见,是位有大气运的。” “然后呢?” “身边有大气运的人在,有时候,不见的是一件好事,就像是人喜欢佩玉随身,取以玉挡灾之效。” “呵呵呵,哈哈哈。” 许文祖笑了起来,道: “合着,我是专门为我那郑老弟挡灾的?” “小心为上。” “廖师傅,您什么时候学的这算命之法?” “许大人您忘了么,还俗前,我是寺里的解签僧。” 说着, 廖刚持菩提棍一立,单手合什, “阿弥陀佛。” “罢了罢了,就听你的,听你的吧,小心为上就小心为上,来来来,将面碗端到窗边来,廖师傅,我不下去,我就就着外头院子里的肉香味儿下面,可否?” 廖刚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窗户,再度被打开,面盆被端到了窗边。 许文祖拿筷子,一大口面吞下去,随即,又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咀嚼着。 “这肉香,浓而不腻,厚中带甘,甘中留涩,涩里藏酸,啧啧啧………” 许文祖又是一大口面下去。 廖刚站在窗户边。 “廖师傅,你猜猜看,那大锅里,煮的到底是什么肉?” “我肉吃得少,只依稀记得年幼入寺前吃过几次,所以分不出来。” “行,那我就与你说说,这世上,甭管他牛肉羊肉猪肉鸡肉鸭肉鱼肉,凡家禽所养,凡一域所殖,不去下那个大料的话,它其实,也就一个单一的味儿。 但这世上, 唯有一种肉,因其吃五谷,食那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茶沫子泡着,石散熏着,暖炕烘着,棉絮捂着……… 燕京城里的那座烤鸭,为何那般有名? 因它讲究个鸭子入烤炉前,得过个十八道序坎儿; 但我刚说的那肉,何止十八道,那滋味儿,不需加任何佐料,只那井水一煮,细细一品,滋味儿,绝啦。” 许文祖越说, 旁边廖刚的脸色就越是凝重, 甚至, 身边的亲卫们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但缓缓地,脸色也开始了变化。 许文祖又吃了一大口面,喝了一大口面汤, 脸色骤然一冷, 将整个面盆全都泼洒下去, 对着下面大笑道, “还真是不知道礼数,本官包下了整个驿站的后院儿,是个脑袋清醒的都晓得本官的身份不简单; 既然煮这世间美味, 本官没下去也就罢了, 怎么着都不派个人过来请一下本官意思意思? 直娘贼, 我倒不信, 晋人做官的, 都这般耿直奉公,连上官马屁都不屑去拍的么?” 这时, 一白发老者走入院子,站在了那口锅前,对着上方窗户口的许文祖隔着老远抱拳, 喊道: “大人,非是下官不懂礼数,也非是下官清高,而是这肉,得多炖一些时候才能真正肉酥骨烂,可是急不得的啊。 大人看身形, 就知是吃食上的行家, 请大人稍后, 等开锅后, 下官再请大人来品尝一番,以寻我晋地当世之风味,要知道,这肉,这水,这柴,下官都是精心挑选了的,若非为了拍大人您的马屁,还真不舍得拿出来。” 许文祖伸手拍了拍窗户, 喊道: “这才像话嘛,来,本官问你,这锅里的水,是什么水?” 老者昂起头, 答道: “望江之水!” “这锅下的柴,是什么柴?” “百家房梁之柴!” “那这锅里的肉,是什么肉啊?” 老者面色一凛, 双手负于身后, 怒吼道: “江水中,含冤溺亡者之血肉!”m.duoJuCaI.Com